“搜！”“嗅！”……清晰的指令一声声下达，搜爆犬“百度”紧盯符世彻双手，随着手势变化逐一完成训练动作，没有一点儿功勋犬的“架子”。
首都机场公安局警犬基地，反恐怖和特警一支队警务技术四级主管符世彻正忙着打磨搜爆实战技能。作为“中国第一国门”的守护者，这对特殊的工作搭档，需要在中国最繁忙的机场之一里不停穿梭，通过灵敏的嗅觉和默契的配合，滤去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风险因子。
符世彻和他的搜爆犬“百度”。受访者供图
“首都机场无小事”。从警14年，符世彻始终恪守着这一理念，一步一个脚印，逐渐成长为警犬技术工作的行家里手，并与他的搭档警犬一起，先后完成近千次的场地防爆安全检查。
9月25日，中央宣传部、公安部向全社会集中发布全国38位“最美基层民警”当选者的先进事迹，符世彻荣获年全国“最美基层民警”称号。他说，与犬共事本就是一项“美差”，而他正身处其间，未来，他也会一直坚持从事警犬技术工作，慎终如始，把每一件“小事”做到极致。
视频丨“与犬共舞”，守护国门平安。来源：公安部
有“性格”的搜爆犬
一直松着的牵引绳，突然绷得笔直。
符世彻握紧绳子，正准备冲下两米多高的障碍台，另一端不容小觑的“急刹”力道，却阻断了这场疾奔——搜爆犬“百度”四爪推地，梗着脖子对抗牵引。它斜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像对自己的“临阵露怯”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符世彻读懂了这只史宾格犬的心思。他松开绳索翻下高台，转身张开双臂，郑重地冲“百度”点了点头。这记无声的信号被精准捕获，黑白相间的大毛团子纵身一跃，稳稳落进他的怀里。
“‘百度’刚接受警犬相关训练时，各项素质都很不错，只是有一个缺点——恐高。那段时间，只要是站在较高的位置，它连走路都非常困难。”回想起彼时“短板惊人”的“百度”，符世彻仍然忍俊不禁。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一次偶然的扑接，竟然“治好”了“百度”的心病——从那以后，它再也没有惧怕过任何高度。
“它给予我的信任，让我特别感动。”信任成了最强的联结纽带，再一次强化着默契。如今，一个眼神交会，“百度”就能领悟符世彻给出的下一步指令；“百度”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符世彻也能明白它想要休息或是讨水喝。
符世彻正在训练搜爆犬“百度”。受访者供图
作为国内旅客吞吐量最大的机场之一，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是中国的空中门户和对外交流的重要窗口，被誉为“第一国门”。平日里，符世彻带着“百度”，在各个航站楼、飞机货仓间穿行巡逻。
大包小包的物品擦身而过，人的嗅觉难以分辨的种种气味，在“百度”鼻端被层次清晰地一一梳理，一旦被归类为“危险品”，它便会果断趴下，转头看向符世彻，明确传达“此处有疑似爆炸物”。
工作任务多，人累，犬也累。中途休息的空当，符世彻会陪“百度”玩一玩它喜欢的玩具，拍拍它的胸脯，帮助它调整状态。朝夕相处已五年，符世彻深知，这只在旅客看来镇定又乖顺的搜爆犬，骨子里可是个好动又活泼的“急脾气”。
“它小的时候特别淘气。衔东西的欲望特别强烈，尤其是球。它常常叼着球就跑了，我根本就叫不回来。”但“百度”也非常聪明，符世彻说，口令它常常听几遍就会了，“比平常的狗要快得多”；而且兴奋性很高，“出任务几乎都不会累”。
克服恐高之后，“百度”的进步一日千里，年，还成为民航公安机关参加第五届全国警犬技术比赛搜爆科目比赛的代表。然而，在临赛前一周，“百度”的“小性格”又冒出来了——因为急于获得奖励，它开始频频在搜索训练中“撒谎”，向符世彻“假示警”。
符世彻冷静下来，总结训练方法，分析问题出现的原因，同时向警犬训练的专家老师请教并进行指导，重新制定训练计划，尽力消除警犬的压力。经过针对性地加强训练，“百度”的急躁感消失了。比赛那一天，它精神抖擞地上场了，没一会儿就精准地找到了爆炸物，在搜爆科目中力拔头筹。
年，在第五届全国警犬技术比赛中，符世彻携警犬“百度”以满分的优异成绩夺得搜爆科目冠军。受访者供图
“警犬训练工作虽然又脏又累，偶尔还会受伤，但每次取得训练成果的时候，就感觉特别有成就感。和警犬们接触得久了，拿它们当家人一样，感情也会变得不一样。”符世彻感慨道。
“一项事业”
对于驯犬员和警犬来说，训练和工作是永恒的主题。
一只警犬的一生，要进行数以万计次的专业系统化训练和各种复杂环境训练。所有的默契、信任、勇敢、服从，便是通过这样的日日打磨，最终形成本能般的条件反射，在人类需要的危急时刻，冷静“逆行”。
年9月，符世彻和同事带着治安犬“卡卡”在巡逻时，发现候机厅外有一辆违停车辆。他们上前询问时，发现司机表情紧张，不断闪烁其词，掏出的身份证件还是伪造的。
发现对方做出逃离现场的举动后，符世彻立即带“卡卡”上前警戒，并下达“注意”口令。最终，在“卡卡”紧密盯人的吠叫声中，司机放弃了逃跑，并主动交代了真实身份。原来，那是一名逃亡19年的持枪故意杀人案嫌疑人。
从警14年，符世彻先后训练过五只警犬，涉及搜爆、追踪、鉴别、搜捕、搜毒等多项科目。“警犬工作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日复一日训练、总结，不断挖掘犬的潜能。”无论是晨光里，还是夜色中，符世彻都会陪在这些“毛孩子”身旁，“跟它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家人还多。”
符世彻与他的治安扑咬犬“钢板”。受访者供图
为了最大限度发挥警犬的实战作用，符世彻没事儿就会捏着下巴“想辙儿”，再在日常训练中一一验证，“训练警犬的初期，效果尤为明显，驯导员往往不能沉住气，恨不得在几天内就把所有的科目都教会；等到后期训练难度增加，训练就会出现瓶颈。这就需要驯导员先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才能增强犬的自信心和工作动力，让犬的能力得到稳定发挥。”
有时，也真能豁得出去付出“心血”。搜救犬训练科目中有一项“血迹搜索”，尽管可以使用解剖血和医用血作为嗅源，但能不能用新鲜的活体血达成更贴近实战的训练条件呢？符世彻想到了自己。有段时间，每天训练前，医院护士抽一管上臂静脉血，再拿回来滴在训练道具上。一个月下来，他的胳膊上布满了抽血留下的针眼。
专注一件事并做到极致，这样的符世彻，逐步成长为警犬技术研究的行家。凭借出色的表现，他先后荣立个人二等功1次，个人三等功1次，个人嘉奖5次。他训练出的搜爆犬“百度”，也被公安部授予警犬最高荣誉——“功勋犬”称号。
在徒弟何岸桐看来，符世彻已经把警犬技术工作当成了一项事业，“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他总是钻研如何把警犬技术工作做得更好，我想，这既是他对工作的热爱，也是我们作为警犬驯导员的职责。”
一次，在执行旅客行李的日常检查工作中，符世彻发现，警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受驯导员控制，想停下来休息。进一步观察后，符世彻找到了规律——面对偌大的航站楼和数量庞大的旅客行李，搜爆犬每工作10到20分钟，就会出现疲惫的状态，而这是由警犬的生物特性决定的。
如何贴合民航机场实战需求，让搜爆犬保质保量完成工作任务？符世彻收集、整理国内外大量的警犬技术资料并细致分析，结合具体的工作情况，和同事们一起研究推出了搜爆犬“巡检”和“驻检”两项实用型新技术，有效提高了警犬工作的耐力和使用效率，合理增加了警犬作业的有效时间。
在他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下，年，公安部将《搜爆犬在民用机场的应用研究》课题立项，其中“巡检”和“驻检”两项警犬技术的研究成果，已在全国部分机场落地推广。
“国门卫士”
成为一名警察，是符世彻年少时就立下的志向。那时，他常常会望着姑姑穿警服的模样出神，小小的脑袋里幻想着一幕幕姑姑抓坏人的场景。
但在生活里，他还是那个“看见狗就挪不开步子”的小少年。电影《狼犬历险记》看了一遍又一遍，跟同学们讨论起情节来，简直如数家珍。他在心里暗暗想着，“什么时候我才能亲手训练一只自己的犬呢？”
所有的憧憬，在不远的未来落进现实。年，符世彻参加高考，填报志愿时，他毅然选择了“中国刑事警察学院-警犬技术专业”。大三时，去昆明警犬基地进行专业训练，符世彻有了自己亲手训练的第一只犬。那是一只德国牧羊母犬，他为它取名“公主”——《狼犬历险记》里，舍身从坏人手中救下小主人的那只犬的名字。
在基地老师的悉心指导下，符世彻训练出的“公主”，成了一只工作能力优秀的刑侦犬。而他自己，也于年6月进入首都机场公安局，从事警犬技术工作。
符世彻（左）携搜爆犬“百度”在首都机场进行日常巡逻工作。受访者供图
初出茅庐，便与北京奥运会安保工作撞了个满怀，符世彻有些蒙，“学校里学到的一些理论知识，放到实战上就不知道怎么用了。”但他知道，自己守护的是“首都的门面”，是“一个最不容出错的地方”——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流在这里收束，再汇入新的轨道，他必须和同事一起，护航这颗“枢纽心脏”稳健跳动。
全国各地派至首都机场支援奥运安保工作的老民警，成了最好的移动“教科书”。符世彻一点点跟着学，一句句追着问，一天的工作结束后，还要拿出休息时间给自己“复盘”，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渐渐被修正，符世彻很快看到了自己的成长。
“首都机场无小事”，严谨成了符世彻的一种习惯——把每一次检查做到最细，把每一次任务做到最精，“向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展现中国警察的良好形象，以自己的专业技能守护平安空港。”
14年从警生涯，符世彻和他的搭档警犬先后完成近千次的场地防爆安全检查，参与完成年北京奥运会、“一带一路”国际高峰论坛、年北京冬奥会、建党周年及历年全国“两会”等重大活动和日常勤务保障任务余次。
他说，从警是理想，驯犬是热爱，“警犬驯导员让我实现了理想和热爱的结合。自参加工作以来，我就不断提醒自己，不是谁都有机会将自己喜欢的事当成事业来做，我一定要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机会。”
如今，“百度”已年满九岁，接近警犬的平均退休年龄，符世彻已提前为它想好归宿，“等它退役，我会把它接回家，让它在我家里享受‘退休生活’，而我，则会代它继续坚守‘国门’第一线。”
新京报记者薄其雨
编辑李彬彬校对卢茜